2 知心爱人-《四十年再回首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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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遥知不是雪,
    为有暗香来。”
    梅,不惧冬日寒冷的雪,不惧萧瑟凛冽的风,不惧漫长黑夜的孤独,在一片雪白中开出自己最美的颜色。
    我觉得我就是梅花。
    杨家庄除了一条南北向的龙游河之外,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里河。所谓里河是指那些不通外河或半通外河的老河道,大多天然形成,年代久远,河面弯曲狭小,河里水草芦苇密集。水质碧绿清澈,一眼见底。记得小时候上学从河边走,常常会看到清澈的河水中,悠悠荡荡徘徊着无数小鱼小虾,最大的也难过三寸。那时经常用碗瓷瓦片打几下水漂,惊得小鱼四处乱窜。有时站在水边便能摸几只田螺。如果看见有明显从水底爬上来的一条印痕,伸手到靠近水边的印痕尽头,必定会掏上来一只河蚌。如果运气好,还能捞到三角蚌。我曾见到有人摸到一只五斤多的大蚌,开出了一大把珍珠。除了田螺河蚌,河里还有一种叫做“蚬子”的东西。(蚬子:软体动物,介壳形状像心脏,表面暗褐色,有轮状纹,内面色紫,栖淡水软泥中。肉可食,壳可入药。亦称“扁螺”。)小如指甲,大如铜钱,密布河床。蚬壳的颜色缤纷多姿,因环境而异,大体由白、黄、黑等色彩构成。儿时生活贫瘠,一年半载难见荤腥,对于我们来说,吃上蚬子肉是彼时生活的需要,也给我们的儿时记忆增添了许多欢快。每年立夏一过,村庄的男女老少,或卷起裤腿、或仅穿内衣、或脱得精光赤溜地钻到清澈的河水里,一个猛子下去,能捞上来一捧;一个小时便可以捞上几斤。将这些蚬子拿回去用水煮了,挑出肉来。清炒熬汤红烧均可,不过无论何种做法,那鲜美的风味总是让你垂涎无比。有时我们还把摸到的蚬子拿到集市上换几个小钱,贴补窘困的家庭。由于里河既浅又小,到了冬天很容易结冰,这里便成了天然的溜冰场。城里的孩子买溜冰鞋在水泥路上穿梭,我们小时候穿着球鞋便可以溜冰,而且是真正的溜冰。到了夏天,因为河水既清又浅,中间也难没人头,这里又成了天然的游泳馆。特别炎热的中午,村里男女老少都到河里洗澡、游泳,不担心会被淹死。
    朱祝和老师是我的爱人,也是我的小学、初中老师。他的个子很高,头发贴在额前偏向一边,衣着比较随便,但极爱干净。他的眼睛不大,但深邃而又有神,总是那么慈爱而又略显严厉地望着我们。
    我们那时候学的都是翻越夹金山,飞夺泸定桥,小英雄雨来,雪山雄鹰,老队长王国福。和现在的孩子一样,我们那时候也会电影大串联:我叫《阿福》,住在《鲜花盛开的村庄》,爸爸是《轧钢工人》,妈妈是《南江村的妇女》,上述电影没有一部是国产的,全是越南朝鲜进口大片。咱们只有八个***。***有个特点,所有人物没配偶。柯湘有过老公,来的路上被杀了,她整天和雷刚、温奇久他们打家劫舍,就是单身不结婚。李玉和家最神,奶奶不是亲奶奶,爹也不是亲爹,但表叔数不清。最神秘的是他家的密电码,没送出去时柏山游击队躲得远远的,连老李被捕都不来救。一旦送出去,柏山游击队杀回来办了鸠山。至今我也不知道那密电码是啥?肯定是一革命神器,可不能落在敌人手上,如果是现在,最好存在云里。
    我们那时的文艺作品很少有爱情,我看到的第一段爱情描写是《敌后武工队》里的汪霞爱上了魏强,说是除了打鬼子就想他,一想他脸就红。就这么点描写,我都记了50多年了,搁现在还不如一条短信口味重呢。春苗、红雨、赵四海,不是光棍就是剩女,反正革命需要他们,他们也不着急,待到山花烂漫时,想嫁哪个嫁哪个。
    我们那时候买米要粮票,买布要布票,不知道什么缘故。记得有一天放学回家,太阳在上头一照,头晕眼花,走路摇摇晃晃的。当时的桃园桥是用几十块木板铺起来的,很窄。我走到中间腿肚子直打颤,看到河里的水,心发慌,头皮发麻,吓得蹲了下来。后来与同学们相互搀扶着才敢过桥。过了桥脚步便拖不动了。后来我看到浩然的小说《艳阳天》中有一句:“饿得连自己的影子也拖不动了”,我很佩服浩然的这句话,觉得他了解农村。那时候,我们便是看着自己在太阳下的影子,走不动了,看着,看着,眼就花了。
    到了六月,生产队里收麦,妇女们拿着镰刀,一把一把地往前割,“割麦不回头,回头无后程”,后面是本队的男人,负责往大场挑麦。等大人挑走麦穗后我们便一轰而上,在麦茬里寻找遗留下来的麦穗。这样一天也能拾二、三斤麦穗,回家后磨了煮粥。多年后,我看到米勒的名画“拾穗”,便想起拾麦的日子,引发我对当年的思索。我觉得米勒画得不象,因为他画得太美了,他那融浑的色彩,显得太深沉、太冷静了,特别是妇女很悠闲地弯腰拾穗,太富于诗意。米勒不了解灾荒的岁月,拾麦穗哪有他的画那样美啊!
    朱老师的课上得丰富多彩,说话朗诵很有感情,语调抑扬顿挫,一个个汉字,在他嘴里都成了妙不可言的音符。我们入迷地听他解读课文,争相回答他提的问题。不管我们如何作答,他一律微笑着说:“真聪明,老师咋没想到这么答呢?”有时我们回答得太离谱了,他也佯装要惩罚我们,结果却是罚我们唱歌,于是教室里的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。那时上语文课,在我们是期盼,是幸福,是享受。记得有一次学到《祖父的园子》,课后作业有一道填空题,我和祖父去(),正确答案应该是割麦,可是有个同学写的是割脉,朱老师看到这个答案后哭笑不得,他说:你自己想不开就算了,还拉上祖父一起去割脉。在欢声笑语中,同学们恐怕永远都记得割麦不是割脉。
    朱老师还引导我们阅读。当时学校的课外书极其匮乏,他就用自己的工资给我们买回很多书,诸如《艳阳天》、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、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之类。他说:“只有不停地阅读,人才能走到更广阔的天地去。”春天的时候,他领着我们去看桃花。他说:“大自然是用来欣赏的,不欣赏,是一种极大的浪费,而浪费是可耻的。”我们“哄”地一声笑开了,跟着他蹦蹦跳跳地走进大自然,农民们稀奇地看着我们,我们也成了风景。
    我们爱他的方式很简单:掐一把野地里的花儿,插进他办公桌的玻璃瓶里;送上自家烙的饼,自家包的粽子,悄悄放在他宿舍门口。他总是笑问:“谁又做好事了?谁?”我们摇头,佯装不知,看向他的,是一张张葵花般的笑脸。
    初三时朱老师教我们语文,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,女生有时会悄悄说话,相互间递个小纸条;男生会你打我一下,我掐你一下,互相之间斗个嘴。当你以为朱老师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,无暇顾及后面的学生,庆幸自己调皮捣蛋没被朱老师看到的时候。猛抬头,一双严厉而有洞察力的目光就会像剑一样透过前排的同学向你射来。犯了错的孩子们立刻心慌胆怯,急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坐好,一脸崇拜地把目光投向朱老师,听着他忽高忽低、抑扬顿挫地朗读课文。
    “在苍茫的大海上,狂风卷着乌云,在乌云和大海之间,海燕像黑色的闪电,在高傲地飞翔”。
    这是高尔基的散文诗《海燕之歌》,十分感人,而他的面部表情也是丰富多彩,变化不一,读到兴奋处,他眉开眼笑,手舞足蹈。而读到悲愤激动处,他眉眼低垂,语调委婉。就在这一动一静、一松一弛之间,我们深深感受到语文学科的重要性,也深深地喜欢上我们的朱老师。那种爱是纯洁无瑕的,发自内心深处的师生之爱。甚至个别女同学跑到校长那儿,请求把一堂语文课从四十五分钟延长到一个小时。最后还是朱老师打了圆场,"语文固然重要,可数理化也很重要。哪一项发明创造都离不开理科,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,同学们不应该厚此薄彼呀!"听着朱老师甚有道理的提醒点拨,同学们众星拱月般地围绕在他的身边,频频点头,笑意盈盈。
    国庆节快到了,班上想给每位老师买些小礼物表达我们的心意,前提是不必太贵,但要贴心,而且要根据每个老师的特点准备。于是班长让同学们各抒己见,我说孙老师有咽炎,我们可以给他准备水杯和咽炎片。当他看到这些的时候感动得有些语塞,而我心里却很高兴。
    他总是能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和我们的关系,遵守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古训。中秋节我们没能赶上国庆节放假,每个同学都垂头丧气唉声叹气。而他不仅给我们带来了月饼,还有花生、瓜子、糖果等。有个男同学跑过去抱着他说着心里话,我在心里想我要是那个男生该有多好。
    单恋的过程循序渐进,也许起初并没有这种感觉,觉得人与人之间是一种友善的关系,当他某一举动感染了你,一个转身的问候,一个擦肩而过的笑容,冥冥之中,你会觉得这样的男人很靠谱,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渐渐高大,似乎依附着一种被爱的感觉。
    假如有一天朱老师没来,我会很焦虑,担心他家里是不是有事,当他进了学校的大门,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背影,一直进了学校的办公室,我才放下自己的心情;看见他关心其她女生或者跟女老师谈笑,我心里竟然有些生气。
    单恋是一种独特的体验,它既充满了甜蜜的幻想,又充满了苦涩的无奈。在单恋的世界里,我们可以尽情地去想象对方的笑容,去想象对方的声音,去想象对方的一切。我们可以在心中描绘出一幅幅美好的画面,可以在心中编织出一个个美好的故事。但是,当我们抬起头来看向现实时,却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我们自己的幻想,只是我们自己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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