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 苦尽甜来-《四十年再回首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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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事实上妹夫还有一位弟弟,当时父母只想把事情做成,根本没考虑他有弟弟。父母不考虑,但岳父母早就考虑到了。大儿子结了婚,小儿子也不能打光棍!他们背着我妹妹开了一个家庭会议,大意是四间新瓦房让给弟弟,妹夫和妹妹搬到三间旧草房去!两位老人与妹夫同住!妹夫的弟弟一人住四间瓦房,而且又不必负担老人,以后找对象自然容易!
    妹夫在他舅舅姑姑等人的劝说之下,最终同意搬到旧草房去。妹妹一开始不肯,不过小芳警告她说:“如果你跟我哥哥分手,我也立即与你哥离婚!”
    妹妹其实根本就不想跟妹夫分手,小芳正好给她个台阶。村里人都夸我妹妹懂事,妹妹十分自豪地说:“那当然了!“
    我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. 其实我巴不得跟小芳离婚!
    92年二月,小芳生了个女儿,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,我当然不好再提离婚的事。
    女儿周岁以后,小芳到南通打工,以后便很少回来了。我到南通找她,她冷若冰霜;我想和她离婚,她一言不发。
    好又不好,离又不离,想找别人也不可能,因为我有老婆!
    我终于彻夜难眠了!我处处克己复礼与人为善,可命运却总是与我为难!我不能抱怨父母,也不能责备妻子。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
    此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失眠,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,直到昏昏沉沉睡去。
    早晨四、五点我就会醒过来,然后又开始胡思乱想,想得头疼,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乱想。
    这天下午父母到田里干活,女儿到外婆家去了,家里就我一个人。我平静地从高橱里找来一根围巾,先在脖子上打个结,又在床梁上打个结,然后脚不点地上吊自杀了!我不知道死后会去天堂还是地狱。
    当我醒来的时候,已是第三天的早上。只见床边站着许多白衣天使,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。一会儿姐夫进来,我才知道自己没去天堂,不过也没进地狱。
    原来前天上吊后不久,妹妹铁凤到我家来,邻居小兰也到我家玩。她见我在床梁上吊着,立即大呼救命。妹妹毫不犹豫地用剪刀将围巾剪断,然后叫人把我送到医院。医生说再迟几分钟,他们就无能为力了。
    我所在的病房里,每天都有人死去或是苏醒。妈妈说,每次医生喊他们进去的时候,她总是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,一面希望我能苏醒,一面又极度害怕会从医生那里得到噩耗。
    我苏醒后,妈妈决定留下来陪我,爸爸则回去继续养猪。那段时间,妈妈坐在我的病床边,不停地流泪,一个人喃喃自语。给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,讲她和父亲相亲的故事,她拉着我的手说,现在她很后悔,不应该逼我和妹妹换亲,妹妹在人家也不好过!她不仅要抚养孩子赡养公婆,还要做家务干农活,而公婆却一点不喜欢她!我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?妈妈只能看着我默默流泪。
    小芳听说我生病住院,也请假回来看我。她劝我不要多想,以后她不去南通打工了,就和我在家里种田!天上的鸟儿成双对,夫妻双双把家回!
    这不是欺骗我吗?她放假都不回来,怎么可能退厂呢?如果没有感情,即使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?我再一次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望,变得暴怒无常,对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大喊大叫。
    有时候护士来打针,我会突然抬手打翻她手上的治疗托盘;还有一些关心我的医护人员,偶尔会来病房跟我聊聊天,我一见着她们,脾气就更差了,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向墙壁。妈妈只好拉着她们去病房门外,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。
    妈妈有次去食堂打饭的路上摔倒了,医生建议她做个检查,可为了省出钱来为我交住院费,她连片子都舍不得拍!
    懊恼、痛苦,刹那间席卷了我的心。我看着妈妈,想关心两句,却什么都说不出口,悔恨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淌。
    那一夜我失眠了,满腔的悲情无处宣泄,人生第一次,我尝到了悲痛欲绝的滋味,后悔夹杂着愧疚,像一根绳索紧紧地勒住了我的心,我恨!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去,反而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害我的父母和孩子!
    这时我瞥见了在陪护床上熟睡的妈妈,她脸上的皱纹比几年前清晰了很多,头发也白了不少。我埋在被窝里哭得胸口一阵阵地颤抖,直到全身的力气被抽空。
    不久妈妈回家农忙。当天夜里,我把空病房的铁床竖起来,然后脱下自己的衬衫在脖子上打结,又一次上吊自杀了。
    古人说王者不死!半夜里医生查房,发现我床铺空着,于是到处寻找,发现我痴心不改,主治医生大光其火,他叫我死到家里去,不要坏了医院名声!
    不过第二天他打电话给我舅舅时,却说我已经完全恢复正常,没有必要住院了。父母十分高兴,立即带我回家,同时送给医院里一面锦旗:华佗再世,妙手回春!
    自杀者想得最多的其实不是死,他们一直徘徊在生和死的边缘,非常希望出现另外一条生路,如果有人为他们指明方向,他们或许就不再自杀!
    为我指明方向的,不是再世的华佗,也不是万能的如来!而是女儿琳琳对我说的话:“爸爸不要怕,琳琳还在这儿呢!”
    女儿才三岁,她的意思她能理解我照顾我,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?
    从医院回来后,我一直没找到工作,就在家里接送女儿上学。小芳怪我不挣钱,于是提出离婚。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,结婚后也很少在一起,因此协议书看也没看我就在上面签了字!除了四间平房,我几乎没有什么财产。我说你想拿啥就拿啥,女儿想跟谁就跟谁,后来女儿毫不犹豫地跟我!看别人离婚为了财产和孩子打官司,我常常觉得十分可笑。
    这年年底,我每天在村里转悠,幻想第二年有人带我出去。我的目光在打工回乡的人群中逡巡着。
    只见不少人担着被褥行囊,勾着头走路,灰头土脸的样子,像从战场上吃了败仗下来似的。我想他们多半是在工地上做小工,第二年未必还去。我也不想做小工,看见熟人最多问一句:“回家啦?”对方答:“回家了。”
    也有人背着大旅行包,或是拖着带轮子的行李箱,衣着光鲜、脸露微笑,我便多问一句“回家啦?发财啦?”
    这类人往往半谦虚半炫耀地说:“没有没有,刚刚进入管理层,还属于给人打工。”
    腊月二十九这天,我正百无聊赖地望着村口,一辆黑色轿车如同一只屎克郎,慢慢爬进我的视野。
    轿车到了身边停了下来。车门打开,一位西装革履、戴着墨镜的男子,风度翩翩地向我伸出手来。
    我还不知道是谁,微微一愣,没立即伸手。
    男子摘下墨镜:“铁狗,不认识啦?”
    铁狗是我的小名,一般没有人知道。听了声音,我才知道原来是高中时的同学陈大民!看他西装革履又开轿车,我不由激动地赞叹:“大民,发了啊?不简单!”
    大民拖腔拖调地说:“发什么呀,一年才赚几百万,毛毛雨的啦。”
    我一听不由睁大了眼:“几百万还毛毛雨啊?还让不让我们活了?”
    陈大民说:“几百万算什么?我们老板一年能挣几个亿呢!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    我说:“迎接你啊,我想明年跟你走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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